“叶尹,你怎么了?”正在叶尹失神时,殷真又发来一条消息,他怕她失落,可是现在却无可奈何。“没事,我刚才有事,我知道了。”焦蕉知道殷真不能陪她玩,心里失落,好久都不说话。叶尹打算带焦蕉去西湖边玩雪。雪中西湖一如十几年前,朦胧静谧,如梦似幻。叶尹带焦蕉来到当年和殷真玩雪的地方,正要堆雪人时,只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阵阵男人熟悉的开怀大笑声,伴随这声音同时传来的,是一个男孩欢快的笑声,时不时夹
深秋已至,树叶被风吹走的那刻,才知此时的风早已夹带阵阵寒意,冷酷且无情。焦丁盛同意友好结束婚姻,前提是叶尹净身出户,为了日后再婚,焦丁盛满足叶尹的要求,不和她争焦蕉的抚养权,女儿即使不归他,但还是焦家人,血融于水,长大后还是会认他这个亲爸。
叶尹带走了焦蕉,母女俩在小学旁边租房,再请了一个阿姨帮忙接送焦蕉上下学,她自己重新投入学校工作,斯斯时不时会给她口译项目,她就利用晚上和周末时间加班,有时学校里的事做完了,她也会见缝插针准备,一切都运转的不错。
学校要与新加坡国立大学合作,双方学生可以互相出国交流学习,因为叶尹之前准备了李校与国立大学校长的英tຊ文会面材料,殷真就把双方合作的推进工作交给叶尹跟进。此外,叶尹发现自己的工资涨了,想到殷真之前说帮她在李校那争取加工资,是落实下来了,心里有了被认可的喜悦。她第一时间向殷真表示感谢,于是给他发了微信消息:“谢谢你,这段时间一直帮我,带我去医院,给我争取加工资。”
“谢什么,你只要不像之前那么冷淡地对我,我就很开心了。”
听得出殷真又有点想开玩笑。
“你是领导,我哪敢对你冷淡。”叶尹也恢复了以前的样子,喜欢打趣殷真。
“其实我想请你这周末来我家吃饭,我亲自下厨。”
“去你家?你丈夫可容不下我,他看我的样子,恨不得拿把手术刀在我身上戳几个洞。”
“我离婚了。现在住的地方也算不上真正的家,我和焦蕉租房。”
殷真沉默了,不知叶尹经历了流产失子的痛苦后,又受了怎样的煎熬。他小心翼翼地组织语言,也想不出合适的话语安慰,只好发了简短的消息:“周末有空,我来。”
周末中午,殷真如期而至,他给焦蕉带了礼物,焦蕉一看,开心地跳了起来。
“好大的艾莎公主拼图,有一千粒!谢谢殷叔叔!”焦蕉捧着拼图盒子,往自己房间去了。
“我给她买的是五百粒,一千粒不知道能不能拼成功。”叶尹说。
殷真露出狡黠的笑容,说:“我特意给她买了一千粒,让她专心拼图。”
“然后呢?”叶尹故意问。
殷真看了眼叶尹,笑着说:“然后我们可以多聊会。”
叶尹抿嘴笑,给殷真倒了杯水,说:“我要下厨做菜,你随意。”叶尹系上围裙。
“今天有幸看到生活中的你。”殷真边说边在叶尹旁看着她。
叶尹莞尔。
早在殷真来之前,叶尹就把所有的菜备好待用,现在只要加工即可。鱼肉菜在锅里遇热油“滋滋”作响,蒸煮炖炒煎齐上。殷真给叶尹当助手,叶尹起初制止,可殷真一下子就上道了,叶尹也不拦他,索性给他一条围裙,两人配合默契,享受难得的人间烟火,不一会儿厨房里鲜香扑鼻。
“看你的样子,应该很擅长做菜啊。”叶尹说。
“呵呵,下次邀请你们到我家,尝尝我的厨艺。”
“你在国外,家里谁做菜?”
“正是在下。我儿子喜欢我做的菜,我妻子不怎么会做。”
“你真是个好丈夫好爸爸。”叶尹有点吃醋。
“我以前也是个好男友啊。”殷真感叹。
叶尹看殷真一眼,垂下眼帘,继续在台面忙碌。殷真把做好的菜一一端上餐桌。焦蕉闻到饭菜的香味,从房间出来。
“今天我妈做的菜比我生日时还丰盛,看着就想吃。是殷叔叔来了,才有这么好的待遇吧。”焦蕉的眼珠子直盯着桌上可口的菜肴,口水都快流出了。
“对啊,下次让殷叔叔常来,你就有口福了。”叶尹说。
“一定来。”殷真说。
三人在桌上坐定,你夹菜我盛汤,我一句你一言,其乐融融。
“焦蕉,你妈妈的厨艺真是太好了,今天一顿就把我在食堂吃半年多补回来了。”殷真胃口大开。
“我爸以前也常夸我妈厨艺好,现在他可惨了,奶奶回老家,他要天天在食堂吃,你俩换过来了。”焦蕉随口一说,可是闻者有心,叶尹和殷真对视一眼,都没有接话,只管夹菜吃菜,心里却起了涟漪。
殷真眼角有了笑意,问焦蕉:“焦蕉,你想去哪里玩吗?我上次答应你的。”
“太好了,等杭州下雪了,我想去西湖边打雪仗堆雪人,妈妈说很久以前下雪的时候你们去那玩过。”焦蕉望着殷真的那一刹那,那双会说话的眼睛迷了他的心智,他仿佛看到多年前的叶尹,也是这么和他说的。
殷真回过神,再看向叶尹,叶尹避开他的目光。
“好的,等到初雪,一定带你去。”这个“你”,连殷真自己都分不清是指焦蕉,还是叶尹,或者是多年前心爱的人。
饭后,叶尹洗碗,殷真和焦蕉一起拼图。他以前总是给儿子买很多拼图,然后和他一起完成,体会空缺到完整的乐趣。现在和焦蕉玩拼图,他会自然而然地想到儿子,这个时候他应该还在睡觉。
“殷叔叔,我能看出你和我妈都有一个秘密。”焦蕉嘴角勾起一个神秘的微笑。
殷真既好奇又觉得好笑,问:“什么秘密?”
“我妈喜欢你。”焦蕉得意的神情尽显,仿佛这是个天大的秘密,被她发现了。
“你怎么发现的?”殷真问。
“她看你的时候,眼睛比看我爸的时候大。还有她说到你或者看你时,会笑,换了我爸,她就不笑了。”
焦蕉说完朝殷真眨眨眼,殷真心领神会,紧跟着问:“她说我什么了?”
“说你是个很好的人。”
“就这样?”殷真还想知道叶尹在孩子面前说他更多的事。
“说你帮了她很多。”
殷真不再问,他能帮的实在太有限。
“你刚才说我的秘密,是什么?”
“你喜欢我妈。”焦蕉笑嘻嘻地看着殷真。
“哈哈。”殷真粲然一笑,他都喜欢叶尹十几年了,明里暗里,过去现在,算不得什么秘密……现在竟然有个小朋友神神秘秘地吃他的瓜。
“你怎么知道我喜欢你妈?”
“你看我妈的时候会笑,和她说话很温柔,我爸就不是这样。”
焦蕉的判断都是拿焦丁盛作参照物,看来离婚也是必然的。
等叶尹洗好碗,殷真陪叶尹在客厅聊天,焦蕉继续在自己房间拼图。
殷真露出关切之情,说:“焦蕉还是很开朗,你离婚对她影响不大。”
“是啊,以前焦丁盛就没花多少时间陪她,现在离婚了,我们达成共识,会隔一段时间送焦蕉去他家父女团聚。”
“那你呢?”
两人对视一眼,叶尹说:“是我提的离婚,我们的感情到头了,不离婚是为了孩子,离婚是为了自己。”
“会难过吗?”
“多年夫妻,难过是有的。但如果和一个不理解不尊重自己的人捆绑一辈子,只会永远痛苦,长痛不如短痛。”
叶尹平静如水地说出离婚的真相。
“在人生重大决策上头脑清晰,不拖泥带水,我很欣赏你这种风格。”殷真说。
叶尹顿了顿,感叹道:“我这种风格曾经也伤了你啊。”
殷真明白她说的是当年二人分手的事。
“我确实被你伤的不轻。你打算怎么弥补呢?”殷真似笑非笑,说的真假难分。
叶尹思忖片刻,说:“我现在什么都给不了,也给不起。现在对我来说最宝贵的是时间,我把它多分点给你,可以吗?”叶尹的眸子里交织着真挚和无奈。
殷真笑了,说:“跟你开玩笑的,我不想你弥补,只要你在工作之余,分我一点时间就可以。”殷真对上了叶尹的眸子,像是看到了她眼睛里面。
“殷真,对不起。”叶尹的声音像是从很久前传来的。
“你有苦衷,我能理解。”殷真的思绪也回到了很久以前,继续说,“我去国外是为了和爸妈团聚,总不能让你为了我不能和爸妈团聚,何况你妈身体不好,需要你照顾。”殷真依旧贴心。
“当时我弟没考上高中,前途未卜,爸妈要花钱给他打理关系,还要存钱给他以后结婚买房,出国学费太贵家里负担不起。”
客厅里寂静无声,痛苦的回忆慢慢涌上两人心头。殷真满脸疑惑地说:“我知道你们家经济条件不好,在做出出国决定前我们已经说好,我会资助你,何况我们当时已经在一起了,怎么后来你还在纠结这件事呢?”
“你那时工作两年,存不了多少钱,学费要十多万,找你要钱,我还是说不出口。”对于殷真资助自己的事,临到最后,叶尹始终开不了口。
“你怕我为难。”殷真无奈地长叹一口气,接着说,“你考虑了别人,却没考虑自己。
殷真注视着叶尹,认真听她讲着十几年前那个有着裂痕的故事,她每说一句,他的心就不自觉地抽痛一下。
最后,叶尹突然问他:“我当时和你说我找了新男友,你真的没有怨恨我吗?”叶尹眼中闪过一丝疑惑,更多的是期待。
“不管多么难以接受我都祝福你。”殷真说出和当年同样的话,心里深处的旧伤即使早已结痂,此刻却隐隐作痛。
“其实我没有找新男友,我骗你的。”叶尹面色平静,深眸下却暗流涌动。
十多年前的谜团终于全部解开,殷真僵住了,紧接着心如刀绞,旧伤复发新痕刮过,他为眼前这个女人而痛。
两人四目相对却无任何言语,眼神中带着的温柔痛惜为彼此疗伤。
“谢谢你。”叶尹艰难地说出了一句,她感激殷真不管怎样都理解尊重她。
“不要谢我,我什么都没做,你却tຊ为我做了很多。”殷真自责,他清楚明白为了叶尹选择不出国或者毕业后回国,他绝对做不到,这是他最后的底线。
这时,殷真从包里拿出叶尹遗落在车里的丝巾,递给她。
“那天你落在我车里,现在还给你。”
叶尹失而复得,接了丝巾,垂眼看着,又惊又喜又羞。
“这是我专门给你买的,怕你不接受,才买了很多给其他人。”殷真说出真相。
叶尹抬眼,双眸似一汪清泉,流动着无限柔情。
两人沉默片刻,殷真换了现实的话题。
“你在生活上还方便吗?”
“你这话怎么听着感觉像是领导家访困难员工啊。”叶尹调整了情绪,用调侃的语气反问。
殷真笑道:“领导要全方面关心像你这样的群众。”
“我请了阿姨负责接送焦蕉上下学,一切都很顺利。”
“你要租房,请阿姨,经济上能应付吗?”殷真关心地问。
“焦丁盛有给抚养费,我现在接了口译,报酬不错。”
“累吗?独自带娃、工作还要兼职。”殷真既为叶尹在新的领域有所起色而感到欣慰,又心疼她辛苦。
“再累也要做。过去了就是坦途。”叶尹目光坚定有力。
殷真感受到了她对生活强烈的希望,他本想要帮她,现在话到嘴边却止住了,他知道叶尹可以靠自己走出一片天地。
在往后的日子里,叶尹果然遵守诺言,把自己宝贵的时间多分给了殷真。平时,他们在晚上会发微信聊天,临睡前互道“晚安”,再删除微信消息,到了周末,为了让殷真吃到家常菜,叶尹要么邀请殷真来家里吃饭,要么带焦蕉去殷真家吃饭,只是他俩从不下馆子,怕被认识的人看到。
在学校,两人虽然表面上装的客气有礼,可是看彼此时,眼里的柔情拉丝藏不住,嘴角的笑意也由心而发,在他们看来,这样深藏情意的表情只是转瞬即逝,可在小禾看来,已经太过明显。这段时日,叶尹做了一个梦,梦里的那片花海不断延伸,花儿朵朵争奇斗艳,她正一步步走向花海。
这年冬天的某个深夜,彻骨的寒风夹带初雪而来,漫天飞雪,纷纷扬扬,经过一夜的飘落堆积,到了次日清晨,整座城市换了妆容,披上银装,处处古风,人的心情也随之焕然一新。焦蕉想到殷真答应她玩雪的事,急忙让叶尹问殷叔叔,快带她出去。可是得到的回复竟是:“叶尹,不好意思,我妻儿刚回来,这段时间不能陪焦蕉了。下回补上。”过了片刻,殷真又补充一句:“这段时间除了工作,我们不能私下联系了。”
叶尹满心期待的热情在寒冬下瞬间融化凝固,她像是被当头一棒,殷真是有家庭的,现在正是夫妻团聚,父子相伴的温馨时刻,他心里哪会有她,她只是个局外人,更何况焦蕉。
“叶尹,你怎么了?”正在叶尹失神时,殷真又发来一条消息,他怕她失落,可是现在却无可奈何。
“没事,我刚才有事,我知道了。”
焦蕉知道殷真不能陪她玩,心里失落,好久都不说话。叶尹打算带焦蕉去西湖边玩雪。
雪中西湖一如十几年前,朦胧静谧,如梦似幻。叶尹带焦蕉来到当年和殷真玩雪的地方,正要堆雪人时,只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阵阵男人熟悉的开怀大笑声,伴随这声音同时传来的,是一个男孩欢快的笑声,时不时夹杂着英文。
叶尹循声望去,正是殷真,那个男孩肯定是他儿子,他们在打雪仗,殷真扔雪球的动作,和当初他俩一起玩时如出一辙。一旁站着一个女人,正满脸笑意地看着父子俩玩雪,一看就是他妻子。叶尹想仔细看看这个女人长得是有多像自己,可她不敢走近,怕自己的尴尬被殷真发现,更怕他妻子觉察殷真和自己的异样。眼前这一幕被焦蕉看见了,她惊讶地说:“妈妈,那是殷叔叔!”
“是的,不要出声。”
“那两人是谁?”焦蕉问。
“他们一家人。”
这是真正的一家三口,他们在一起的场景实在太过温馨自然,像一道天然屏障阻隔叶尹,让她无地自容,之前的美好时光瞬间瓦解。此刻,物是人非的感觉太过强烈,可焦蕉还站在那,说:“等那个哥哥玩累了,我再和殷叔叔玩。”
叶尹急了,说:“殷叔叔今天不会和你玩的,我们快走吧。”边说边拉着焦蕉往路边走,走的失魂落魄,走的狼狈不堪,走的越远越好。
走归走,玩还得玩。叶尹只得换个地方和焦蕉玩雪,可是早已心神荡漾,思潮翻涌。焦蕉玩的不尽兴,翘着小嘴说:“真羡慕那个哥哥,可以和殷叔叔玩个够,我爸从来不会和我玩雪。妈妈力气小,打雪仗不得劲。”
叶尹思绪稍定,问:“你还想和殷叔叔玩雪?”
“想啊,可是他不是我爸,他是那个哥哥的爸爸。”
叶尹愣在雪地,鹅毛大雪飘过她的脸,就像一把尖刀刺破她的心,就这样她的心被刺了一刀又一刀,痛不欲生。那个位置,本该是她的,别人享受了属于她的幸福,她为什么要仓皇而逃,她不甘心,她不应该夺回自己的幸福吗?!
叶尹抱住焦蕉,说:“殷叔叔会和你玩雪的。”目光中透着一丝意味不明的诡谲 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