小鸢脑子如走马灯般,想过一遍生死。步辇在湖岸边停下,有几艘小舟在那里等候,原来今天皇上准备钓鱼,她选择了一个错误的藏身地。杨镇又小跑过来,告诉她。“可以走了,好好反思。”但站在岸边的皇上脸色分明很冷,万一他今天收获不好,回去越想越气,迁怒到她怎么办?有情绪,最好马上解决。她战战兢兢走过去,眼眶中盈着泪水。“小鸢知错了。”重新当着他面,行了一个大礼,周围宫人唬了一跳,纷纷散开。等
殷昭哂笑,没在说什么,步辇继续往前行进。她心虚提着篮子跟在队伍后面,芜菁拿出一张帕子,给她擦手,她tຊ挤了一个笑脸道谢。
他恰好侧过身,好似在观察湖景,小鸢立马又苦着脸。
芜菁声如蚊蚋,严肃问:“小姐,可是想好什么要说的?”
近侍是最能察觉出,皇上心情到底如何的。
小鸢脑子如走马灯般,想过一遍生死。
步辇在湖岸边停下,有几艘小舟在那里等候,原来今天皇上准备钓鱼,她选择了一个错误的藏身地。杨镇又小跑过来,告诉她。“可以走了,好好反思。”
但站在岸边的皇上脸色分明很冷,万一他今天收获不好,回去越想越气,迁怒到她怎么办?有情绪,最好马上解决。
她战战兢兢走过去,眼眶中盈着泪水。“小鸢知错了。”重新当着他面,行了一个大礼,周围宫人唬了一跳,纷纷散开。
等上船行至湖中,水光潋滟,带着些许清新草料的味道。“错哪儿了?”殷昭好奇问,一手拿着鱼竿,一手悠然倒水,小鸢连忙帮他倒好。船上只有他们俩和一名划船宦官。
“不该为了相看柳树,没能及时察觉皇上过来,就放弃迎接。”
殷昭的水杯放至唇边,深如幽渊的眼神凝视她。明明比殷暄大不了两岁,但气势就是很令人发怵。
她低头老实招供:“不该耍小心思,担心皇上心情不好,就躲起来。”说着泪珠滑落,抽泣不止。“小鸢从出生就没见过爹,八岁离开娘...宜贵人去后,经常被人欺负,好不容易见到皇上得到庇护,实实在在是想皇上每次见到我都是开心的,而不是觉得碍眼讨厌,才会做出这等蠢笨之举。”
哭得鼻子泛红,脸依旧动人。这是她娘教的生存技能,无论何时都要保持好看。她在王府病得快不行,见殷暄来都会画好眉毛、梳顺发髻,不涂胭脂,是担心大夫误诊病情。
“没有下次。”他淡淡道,喝下杯里的水。
她重重地点头,见殷昭开始专注钓鱼,渐渐收起伤心,对着湖面偷偷拨了两下乱发。湖里一连串金红色的鲤鱼追着船尾跑。
一条鱼差点蹦到船上来,被她眼疾手快拍了下去,装作拨水玩的模样。没一会儿,皇上钓起一条鱼。“皇上是德蒙天佑的圣君,连湖里的鱼儿都争相咬皇上的鱼钩。”她立即恭贺说。
一声哨响,东边树丛飞来一群黄雀,在空中像是搭起一座桥,黄灿灿煞是好看。“还有鸟儿也知道给皇上搭仙桥呢。”
论拍马屁的功夫,还得是宦官,先在湖里下了草饼,吸引鱼聚拢。又把鸟训练得这么好,早晓得她就不赶着上来。
黄雀向西飞后,她顺着方向看到济盈宫的屋顶略微激动,曾经宜贵人也带她们来湖边赏景作诗,谁曾想那一次后,宜贵人就病倒了。
正心里难受着,一道白光闪过。树上还藏在什么其他惊喜不成?随即寒意袭击全身,她缓缓转回身,拉了拉殷昭的衣角。
殷昭沉浸在钓上鱼的兴奋中,笑容灿烂,拿在阳光下欣赏。
“那边树上好像有人...”她想说箭。
“那你别往那边看。”殷昭依旧在笑,并不慌张。
小鸢脑中电闪雷鸣,这个人是疯子不成?又在故意引人刺杀他,观察发现他袖口露出一圈的金丝软甲,宦官划船的手臂及船桨恰好遮挡住他后脑勺,她便开始为自己的后背担心了。
于是挪了挪位置,躬身整理裙摆。
“这次不愿意护住朕啦?”殷昭问。
上次知道有解药,自然乐意立功。这次是箭,要是穿过心脏怎么医?这个人委实冷酷无情,是要她无故送死么,小鸢心里窝火想,随着死鱼扑通一声落回湖里,殷昭忽然一把拉她入怀。
她狰狞不可思议看着他。
他只是轻笑,把杀鱼刀沾的血擦在她胳膊的衣衫上,弓箭在此时发矢,听着像是两支,也可能是三支,尽皆被扬起的船桨挡住。
宦官眯着眼,淡定注视岸上的侍卫队拔腿冲向刺客藏身之树。后面跟随的船只像划龙舟一般,疯狂朝他们划来。
到处都是声音,响彻天际,越靠近岸边,越为嘈杂。那边抓住刺客了,那人好似要自尽,侍卫不断在喊用土,用土塞,捆起来,禁宫的铜钟响个不停,目所能及的宫门都在关闭。
数不清的宫人围过来紧紧护住皇上,小鸢脑子嗡嗡的,恨不能即刻钻到地底下,但完全挣扎不开,“鸢小姐被弓箭射伤!”殷昭把她扼制在怀里,匆忙带上步辇回宣室。
完了,完了,完了,她脑子里一片黑暗。
陆太医提着药箱赶到宣室,看到她衣衫血迹一吓,她整个人脸色惨白,坐在榻上不时抖颤,抬起头求助看着他,模样极是可怜,只求能有一剂猛药把她药晕抬走。
前面还在议会,姜丞相、李中丞、鲁王都来了,杨镇方才知会她,等会儿包扎完就去见皇上。
让她当着重臣面做假口供,不如让她直接死掉。
尤其是李中丞,素来有独具只眼、执法无私之称,就连宋太后也不给面子,直接把太后违反都城禁令骑马驰骋的亲侄儿宋彦青鞭笞五十。
皇上做错事,没人敢罚他。但是她,大臣随便寻个理由,把她带去大理寺审问就完了。一个教坊司出身的前宫女,只怕皇上也说不出护她的话。
这段时间给她补身体,就是为了等到今日挨罚受训?她越想越恐惧,顷刻就泪流满面。
陆祈莫名其妙看着她。“你想太多了。”
但确确实实有内侍在先帝身边,挤眉弄眼瞧不起人,出宫办差被丞相随便寻了一个理由抓住打死了啊,先帝想救他都没来得及...
见她喘不过气还在喋喋不休,压低声说:“先帝在乎的事,皇上不在乎。”遂替她清理包扎,在档案写下中了一箭等字眼。
又是一个害她的刽子手!
小鸢绝望地往东晟阁走去。
夜幕降临,阁内灯火通明,院里多了不少巡逻侍卫,走起路来链甲哗哗地响,门正好推开,有大宫女端送茶水进去。
大臣的语气极其痛心。“这都是因为皇上至今没有孩子,才招来的横祸啊!”
什么鬼?小鸢慢下脚步聆听。阁内一名年轻公子喝水呛到,手不慎倾翻了茶杯,侍茶宫女又转身回去清理,其他宫人都站在自己位置一动不动。
姜丞相也赞同,微微颔首。“确实,如若皇上有子嗣,他们也不敢一而再的搏命...”
年轻公子恢复常态,“丞相,子嗣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有的,还是先把乱臣贼子处理了。”他生得一副菩萨面貌,俊美而庄静,眼睛透着慧光,只是动作有些大大咧咧。
另外一名年轻人早坐不住,闻言立即起身请命。他脸如刀削,颧骨分明,眉宇带着隐怒,说的话每个字都带着杀意,衣着大红织金蟒纹圆领袍,是位出身高贵的武将。“刺客既已招供,请皇上立即遣臣前往赵国公、邕王府上搜查,勿给他们逃脱销毁罪证的机会。”
“邕王应该不知此事,他一贯对皇上忠心耿耿,只是那不肖孽庶被人撺掇,犯下此等滔天罪过。”鲁王帮忙缓颊说。
“朕还是不贤呐!”皇上神色惶惶,还带着些许郁闷伤感,与平时完全像两个人,其他大臣要么跟着伤心,要么愤怒握拳,只有太史令拿着笔在默默记述。
那年轻公子忽然变了一副表情,震怒道:“此次若非有萧家小姐挡了一箭,中箭就该是皇上,鲁王还是爱弟弟胜过亲侄儿啊!”
“你这是什么话!”鲁王急道。宫女收拾完,从里面出来关上门,外面的人动作好似都变快了半拍。小鸢心突突的跳,满脑子在想,
她救了皇上?
芜菁留意到她,连忙拉过一边,示意别发出任何动静。
两刻钟后,门再次打开,大臣们陆续而出,灯笼底下人影增添几分深沉,走路挨得很近,但没有人交流,连眼神都不曾对视,各自沉浸在各自思绪中,缓缓而行。
皇上慵懒地扭了扭脖子,神色在光下转化极快,身体往椅背靠,又是一副气定神闲貌,冰沁的目光往外面扫。
芜菁从后推了她一把,皇上嘴角上弧,拿起一本奏折开始看。阁内朝向花园的窗户是敞开的,冷飕飕的风带着清新的芳草味。
小鸢行过礼,手捂着包扎好的手臂,可怜兮兮站在书桌旁,幻想自己真的有受伤,没有功劳也有苦劳,好歹陪他演了一场戏,皇上应该不会像对侍茶宦官那样,推她去当显眼的靶子?她一想到那些乱臣贼子该有多恨她,表情越发哀愁。
不过一盏茶的功夫,他就把桌上的奏折全部批阅完了,下笔洋洋洒洒,几乎没有犹豫,等杨镇拿到一旁晾干,她觑了一眼,字迹瘦硬遒劲,端端正正,君子之风,这个人怕不是有两个灵魂,难怪大臣会上当...
皇上突然抬起头来,她吓了一tຊ跳,见着桌上的杯子没水了,拿起旁边茶壶倒了一杯,表情延续哀哀愁愁,弱柳扶风之姿站好。
周围的人好似都被窗外的风冻住了,一时间肢体有些僵硬。皇上拿起茶杯浅摇品饮,看向她笑问:“救命恩人,可想好要什么赏赐?”
听到这话,宫人们更是一抖。
小鸢心生警惕,连忙摇头。“能为皇上效劳,是小鸢三生有福,现如今蒙皇上庇护,已经过得很好,实在不敢再奢求什么...”
“小鸢福薄命浅,也担不起厚赏。”最后一句弱得快没声。
皇上审视的看着她,并不生气。“那就先搁着罢。”
“皇上万福!”她面露灿笑恭维,暗暗松口气,边退边鞠躬离开,一出宣室,立刻溜没影了。抢赢了的宫人打着灯笼追没找着人,倒听见一群人在十字路口骂骂咧咧,是从太后宫里过来的,领头的李姑姑脸色一阵煞白,不停转手里佛珠。
“那丫头太没规矩!”姑姑身旁的宫女骂道。
宫人提着灯笼躲不开,硬着头皮上前请安。“你可是来寻人的?”李姑姑关切问。
“不曾,李总管派小人回掖庭办事。”宫人恭谨答。
李姑姑又朝左侧幽暗的宫道望了一眼,方才那一闪而过的身影,长得像,实在是像...叫也叫不停,跟撞了鬼似的,默念了句佛,继续往宣室走。如今的皇上真把人当傻子欺,要不把他劝回正道,太后回来只怕要打烂他们的肉。